往北屯的路上
計程車司機個子小小的,坐在方向盤前看起來更是矮小,和他的年紀一點都不相當,雖然在我的位置上只能看見他的側臉,不過可以肯定是一個將近老年的長者,皮膚黝黑,是長期在太陽底下工作過的痕跡,他和方向盤靠得那麼近,現在回想起來像是一個小孩開著大車的模樣。車子行經第一個十字路口,他忽然開口,像是我問了他今天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,而他自然地回答了我的問題,差別只是,我根本沒有開口問他。 他說,開車這麼久,第一次遇到在他車上哭泣的人。是今天上午,他載了一個女客人,她在車上忽然哭了起來說是捨不得對她那麼好的哥哥離開了,要他快一點載她到高鐵站,她要去台北看他。她真的捨不得,她的哥哥對她那麼好,他是一個知名企業的經營人,是心肌梗塞。有了一個說話的缺口,像是輪到我該說話,於是我問了司機:「所以是突然走的?」 「是啊,所以她要我趕快載她到高鐵,真是捨不得對她那麼好的哥哥離開。」計程車緩緩左轉,我心裡想著要回司機的說說:「是啊,生命如此脆弱,無論有錢沒錢到了時候總是要離開」,但是我了解自己的閩南語能力是無法完整而妥貼地表達這段話,於是作罷。 車子來到另一個紅燈,長者又說了:「我就跟她講一個故事」﹣彷彿他聽見了我想要回應而沒有出口的話一般﹣「我上次載了一個女客人要回員林和她的姪輩吃飯,她說她要嫁給一個大企業的兒子時,她的婆婆在她出嫁時給她下馬威,說我們才不娶手有沾過水的媳婦,她回她婆婆她學識不比人差,家裡的嫁妝拿出來也是不會被看輕的,婆婆沒有話回。人家結婚這麼多年,她都沒有下過廚房,家裡都有廚師煮飯。到了員林,她的姪輩一見她坐了一台計程車來就說,這種車板金不好很危險」又說「她說她們家的車都沒有在賣,開了三年後就給下面的主管開」,這樣和前頭故事一點也不相關的事,「我就說這個給她聽」。 事情似乎還沒有結尾,因為我沒有聽到關於那位哭泣的婦人的回應,車子就到了我指定的路口,是一間7-11,臨下車前,他又重覆了一次那個上午的女客人多麼捨不得她的哥哥,而我卻忘了我的回應是什麼,就像我有一點想不通這兩段故事之間的關聯。只是徐徐的,好像是一種仰望或俯視的態度,當我們在面對別人的生命以及生命裡關於喜或悲的經驗。 幾年前,我和伊萊在大雅花市結識一個三十來歲的古董商,他說他做這個是為了一份興趣,為了收老東西他去瓦斯行工作,因為送瓦斯可以到人家家裡去,尤其是醫生家,常常都可以找到好的老東西。要買到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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